杨波图文集——暮光之城——贵阳映像

 

石头寨的花山节-画册

 

 石头寨位于贵阳市乌当区云锦村,是一个自称花青苗的苗族聚居地。每年二月十五的歌舞会,俗称跳场,始于1743年以来对一个苗族英雄的祭奠,现已成为方圆几百里内最盛大的狂欢节聚会。当今的跳场已今非 往年景象,巨大的显示屏,台上跳动的现代广场舞,背景频繁的动车从两对高铁大桥上呼啸而过,与山坡上大哥大嫂的对歌群落和服饰上的绣片纹样,都在舒张和牵扯着石头寨的时空 尺度。流逝或坚守,一年年的剧烈变迁,都在随波逐流;也有一群都市人,来自火车站、体育馆、河滨公园、油榨街、相宝山、王家桥、机场,村庄消失已有两三辈人,每年也会穿着古老的服饰赶来这里,连接族群的文化 圣殿,维系家族的宗亲纽带。 花山节历时3天,第一天开场,取花杆、迎花杆、祭祀和竖花杆;第二天祭祀、歌舞会;第三天祭祀、收花杆。家中还没有生男孩的,可以请求将花杆赏给他家, 就能确保生男孩。

目录:2023迎花杆 跳场 印苗苗族 木梳苗族 对歌 纪录片 服装店 村庄 2019跳场 全景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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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

 

盛装迎花杆

     

在村中心聚集等待

     

裹得太紧头疼

先祖也将会到来

她家的院坝居于社区中心,很久以来就成为迎花杆的地方

聚集。上面是沪昆和贵广高铁

        

礼服

     

取花杆的队伍回来了

竖花杆奏乐鸣炮

     

挂番,期盼上天和先祖保佑风调雨顺

花杆、番旗手

     

鸣炮

花杆竖立,先祖请到,开始献祭

第四十八代苗王刘朝发。苗王早已退出了领袖的职责,而成为族群文化象征,负责祭祀、各种传统仪式和守护纲常。刘朝发1998年继任苗王,苗王非世袭,他爸爸是苗王,爷爷就不是

祭祀完毕前往跳花场

起驾

刀马护驾,鸣炮奏乐

     

老年盛装

     

来到跳花场,立花杆

绕场奏乐缅怀先祖,也让祖上看到子子孙孙的快乐兴旺

纹样

比较精细的传统手工刺绣纹样

     

在跳花场的祭祀

领取糖果

     

    

     

来自凯里舟溪的苗族

        

 


 

跳 场

 

她们是乌当北部的布依族

在每一条道上接踵而至

她们来自花溪磊庄村

     

来自龙洞堡的布依族

   

石头寨鼓乐队

 

舞台主持人团队

     

     

 


印苗苗族

印苗是个小族群,居住与乌当龙里交壤的几个村子,今天到场的来自乌当卡堡村,他们还将表演花棍舞

手织抹布群

     

 

 


 

木梳苗族

她们自称白苗,或木梳苗,居住在乌当的茶店、麦穰、云锦等几个村子,是近30年来迁自织金龙场地区的新移民

 

 

手绘蜡染

   

 


 

山坡上的对歌场

 

     

     

 


 

纪录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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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高铁拆除了大部分老房子  点击可打开高清详图

很多的圈子

 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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服装店及染织手艺人

 

手艺人小唐唐

     

     

染织手艺人顾伟伟,微信号:weiba922

染织手艺人刘丽 微信号:wxid_xmdqxs23z2or22

刘丽的绣品

 

        

四印苗族手艺人王荣华的绣品

四印苗族手艺人李秋的绣品,微信号:LIQIU107789320

落北河小花苗族手艺人候姨妈,微信号:wxid_i5zu6xvcoc7222

     

黄平苗族摊主

 


 

村 庄

 

还留存的几座老房子

 


 

2019年

 

祭祀

祭祀主持人

孩子们绕祭坛三圈

       

年轻人不会绣了就来买机绣的

这张是手绣的,做展示,不出售

           

打糍粑迎宾客

    

      

演出开始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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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坡上的对歌群

          

        

     

 

 


 

附录:

 

刘朝发:四十八代苗王说跳场

 

访谈人:胡晓蓉

 

刘朝发,男,苗族,1964年1月生在贵阳市东风镇石头寨。2015年入选贵州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苗族跳场市级传承人。

刘朝发从小跟随父亲学习苗语、听父亲传授苗族历史文化、苗族习俗、观摩婚丧仪式、学习苗族传统医药等。1996年跟随第四十七代苗王的父亲学习祭祀技艺。2003年就独立完成整个祭祀活动。至今已有七、八次,已是该项目实际传承人。

 

我的大名叫刘朝发。我有乳名,有大名,我结婚以后又有个老名。我的乳名叫腊生。我的老名的由来是这样的,因为我们民族的人有了子女之后,名字就要改成和长女或者长子的一样。我的大女儿叫小虫子,所以现在我的老名就叫簸虫子。

我们本民族的人,在结婚了后有了孩子,每人都必须要再取一个老名。生了第一个孩子就要在孩子乳名的前面加一个字。组成新的名字也就是老名。我的大女儿叫小虫子,因为我是父亲所以要加一个“簸”字,簸字就是父亲的意思,所以我就叫簸虫子,人家一看我名字,也就知道了我家的大女儿叫虫子。还有第四个名字的,那就是已经过世了的老人。我就用我父亲来做比方。原先我爸爸生了我大哥,我大哥叫长林,我爸爸就叫做簸长林,我爸爸现在不在世上了,所以第一字就要改成“瑶”字,叫瑶长林,如果还在世上的就不用瑶字。还在世上的就没有第四个名字。百年以后就要把名字的第一个字的改为瑶字,成年人只要死去都要改成瑶字开头,没有去世的就是簸字开头。相当于从生到去世有四个名字。

今年我55岁了。我们属于青花苗,花苗中的青花支系。我们青花支系和别的苗族服饰不同。现在的苗族,看见谁绣的花好看就去学习。以前我们民族的服饰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,都是用青布做成的,但妇女衣服上面绣有花纹,男的就比较素净,没有花纹。

我以前没有上过多少学,因为我家兄弟姊妹多。我家有十姊妹,我父亲养我们很不容易。我们每个都上学,基本上每个都读到初中毕业。

我们一般都不信教,我们只信神鬼。自古以来老祖先就是这样的。如果有人病了,比如脚上生疮,就念咒语,敷点草药,它自然也就好了。所以我们就不信什么教,我们只信神信鬼。

我们使用的语言,一是汉语,二就是苗家的苗语。如果是念咒语说汉话是不行的,必须要用我们苗家语。在我们寨上出生的小孩,都会说苗语。以前我们石头寨的小孩子,要到其他地方的学校去读书,人家学校都不收的,说教不了。因为小孩只会苗语不会汉语,老师上课他们听不懂。所以我们自己就在寨上办了一个民办小学,开办一年级到三年级的课程。学校的老师是我们寨上请的,是寨上有文化的、读过高中的、没有考上大学的人。请他们来用苗语给孩子们上课,然后教孩子们汉语,孩子们上到三年级,再出去读四年级。三年级读完后就去乐湾小学就读。现在这种情况没有了,因为现在的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就上幼儿园,幼儿园都说汉语。

我们家从祖上以来住过石头寨,后来搬动过的。我们原先是居住在金字田上面,现在我们家的老祖坟都还在那里。因为那些地方都在深山老林里,后来我们的老祖先发现这个地方适合居住,才搬下来的。那个地方离现在的这个寨子可能有两公里的路程。我们搬到这个寨子来大概有几百年的样子。我们的老房子幺门下面都有两个牛角,这是苗家的标志,这是以前我们苗族人的标志。以前喝酒不用碗,开始的时候用竹子,但是竹子的使用寿命不长。后来喂养的牛死了以后,人们就把牛角存放起来,慢慢就发现牛角可以用来盛酒。人们就把牛角雕刻修饰以后摆放起来。凡是我们这个族的人修的木房子,门上都要用牛角来装。

我现在是第四十八代苗王。我正式担任苗王是在1998年,到现在刚好20年了。

四十七代苗王是我的父亲。第四十六代苗王也是我们家族里的。四十六代苗王叫刘克文,是家族里的。也是我们的族人,论辈分我们跟着孩子喊,要叫老祖公。苗王继承不存在必须是父传子继的关系。

我们家十个兄弟姊妹中,只有我二哥不在人世了。我排行老三。我是1989年开始学习苗王的这些技能的。那时我父亲就给我讲一些,看看我记得住不。过了几年后,我父亲看到我悟性还可以,人品也还行,所以在1998年的时候,父亲就对我说:“我现在年纪也大了,你就来接替我的位置吧。”

我父亲当时教我这些东西的时候,没有对我说:“你就是下一任苗王!”他不会告诉的。他就是带着我做事情。当时和我一起学的还有几个人。我们是几个人一起学习的,只是后来我父亲逐渐将他们淘汰了。

定我为第四十八代苗王的时候,我都不知道。当时我也没有在家,我去鼓脚(注:龙里县鼓脚镇)吃酒,当天晚上也住在那里。第二天的时候,我觉得心里发慌,就是想着要回家。因为我们吃酒要吃三天,第二天才是正酒。第二天一大早,我就从那里拦了辆中巴车出发了。那天说来也是奇怪,我上了车后,司机一路都没有停车,有人拦他也没有停。一路上就我一个人。那个师傅问我去哪里,我说去猫洞(注:贵阳市南明区小碧乡猫洞村)。我外家(指外祖父、外祖母家)在猫洞。因为当时我是骑车去的。我把车放在了我外家那里。到了猫洞以后,我骑着车就往家赶。一到家我父亲就说:“让你去砍一棵旗杆!”那个时候,我才知道我被选为苗王了。你说为什么那么奇怪,平时中巴司机一招手就停,那天他偏偏一路上都不停,就拉我一个人。就像是有感应一样的。

我开始独自主持跳场的祭祀仪式就是1998年被选为苗王的时候。1997年跳场的时候,我父亲就带起我去砍旗杆,然后给我讲一些东西。他对我说你要认真看,认真听,记在心里面,第二年一下子就喊我上任了。1998年开始独自主持跳场仪式,我父亲站在旁边看。因为当时教我们的时候,他都不会对你说一步一步怎么做,只有当你上任了,他就全都教给你。这样主要是防着怕我们乱来。暗中观察了几年后,他就放心全部教给我了。正式确定我为苗王的时候,没有仪式。因为这个不能被传出去,所以就没有仪式。

1998年我开始独自完成祭祀。他(父亲)就和我们这里跳场的管理小组说,“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管了,我交给我孩子来做”。那时候他还会在旁边看我操作,除非遇到重要的事情,他在旁边再教我。从1998年开始,他都还在旁边看我做。一年教我一点,直到2005年才全部传授给我。2005年父亲把重要的全部传我了!爸爸现在不在了,2012年去世的。

在我们这里,关于祭祀的仪式,我差不多全知道。消灾治病保平安,杀猪、宰鸡、敲狗(注:杀狗,祭祀活动)、跳场这些,我都会。不是苗王的人,除了跳场祭祀以外,其他的所有人都可以学。我也希望他们都能学会,这样我能够轻松一点。

跳场只能苗王来做,其他人不能做。其他人只能学结婚、杀年猪、敲狗这些仪式,治小孩生病那些也不能学。而且学这些也要看人品,因为这很重要。只要他人品好,他来和我说他想学,就像求师拜艺一样,我会教他。但是我教他的东西只能用来救人,不能用来害人。他们想要学习,都要来找我。他们人品好,不会害人,我放心他们,我才会教他们。但是跳场这个技能,只能教给下一任的苗王。

这些技能苗王要全部学会。有些技能我可以选择性的教给别人,但是跳场这个技能只能教给苗王。教给其他人的这种技能有拜师学艺的仪式,要在正月间的时候做。拜师要拿东西的,一般就是买点糖果、烟酒之类的。还是要有一个拜师的仪式,只是说过程简单点,带的东西随便点了。

学徒都是按同时来学的几个人之间的年龄来分,有大师兄、二师兄的排行。跟我学艺的时候,我不管他的辈分,不管辈分是大于我还是小于我,都是我徒弟,平时都要教。教完了,有活动的时候,让他们轮流着来尝试。大的徒弟先来,然后依次类推,看他们谁的技艺比较好。

要让我的传承人以后都要胜得过他们(注:指跟着学习技艺的其他人),因为怕我不在了我的传承人压不住他们。选定的苗王的技艺要高于其他徒弟,要让他可以震慑得住他们。我教的时候都是口头传授,没有文字。教做法事的时候手把手教。就是在做事情的时候,让他们来做。如果有做得不对的地方,我就来教他。

现在失传了一些文化,比如老年人过世杀牛,现在没有人家能做得起了。我们家以前也杀牛。杀牛的相关仪式我还知道。但是现在寨子上没有人家做了。因为现在没有人家付得起这个费用了。这些祭祀技艺和以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。有一些不太重要的东西,可能记不住,就丢失了。

每个寨子选两个人出来配合我做跳场仪式。这个跳场组是我们祖上就传下来的规矩,是祖上就传下来的。一个寨子选两个人出来配合我,因为我一个人要完成这么多的事情是困难的。我负责的就是主要的事情,其他次要的事情就让他们来做。

我们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,每到跳场就从每个寨子选两个人出来帮助我。但是他们负责的主要是其他工作。我主要就是负责跳场的仪式和其他重要工作。今年的跳场从选旗杆到砍旗杆再到竖幡等等的事情都是我在做。这个只能我来做。就比如选旗杆只能我来选,别人选的都是不算数的。

我们选旗杆没有固定的时间,一般的时间是在初九、初十,选好之后隔两三天就去砍。我们每年去都要选三棵。到了那两天就可以去砍,要看看哪天的日子好点。要看日子的。看日子有讲究。对我们苗族来说,龙天和狗天都是好日子。在初九、初十左右刚好有龙天或者狗天就选择。不像跳场的,日子必须固定在农历二月十四至、十六这三天。

跳场的日子是固定的,选旗杆的时间可以变动。如果从十三数下去,初十那天不逢龙天,但初七八逢狗天,我就选择初七八去选。要选好三棵,而且还要做好记号。因为如果只选一棵的话,怕被别人破坏。你去选的那天,他可能不动手,但是你走后,他把竹子破坏了,那么后面可能就没有竹子用了。所以我选三棵,而且我也不说那一棵是要用的,要用的那天我就去看,如果主要的那棵被破坏了,我还有其他两棵备选。

选旗杆的时候,竹子要做标记的。竹子是在石头寨选的,我们寨子上有竹林的,只是寨子上的竹林达不到要求的高度。大概要8到9米。竹子的品种是固定的,只能选苦竹。“棉竹”和“金竹”也有高的,但是我们不要。我们对选来做旗杆的竹子有要求,竹子的大小是次要的,要看竹子顶部枝子是否完好。如果顶部不完整就不用。高矮没有太多讲究,主要讲究的就是要顶部好。如果竹子直,但是顶部被砍过,这样的竹子也不能用。

我们现在是去杨村组(注:乌当区东风镇洛湾村)选竹子,以前是在乌当的赵家庄(注:东风镇麦穰村赵家庄)选,那里被拆迁了。以前在河边有竹林,因为修堡坎的原因就全部挖掉了。这个竹子是去要的,谁家有,自己先去看好了,就开口向主人家要,如果一去就向主人家开口要竹子的话,会被拒绝,并且会说竹子多少钱一根。谈钱的竹子,我们不能要,只能要送的。如果是开口要钱的,都不能要。主人家把我选中的竹子送给我以后,去主人家砍竹子的时候有礼俗,肯定要买点糖果、烟酒这些。现在手头比较富裕就会多买一些。以前祖先选旗杆的时候都是在自己寨上选,只是现在竹子达不到要求才去别的寨子选的。砍旗杆需要用锉子,就是木匠用的那种,还要一把钉锤来敲打,不能用斧头和弯刀砍。斧头和弯刀砍的不能用。只能用锉子来凿,钉锤来敲,不能用弯刀跟斧头。弯刀只能用来修理竹子的枝叶。只能用锉子,还有钉锤慢慢的凿、敲,这样就不会影响到竹林。

在砍旗杆的时候有祭祀仪式。在选中的竹子底部进行祭拜,要准备糖果、饼干还有酒以及香、蜡、纸、烛。我们这个竹竿有个神奇的地方。在以前医学不发达的时候,我们这里有的人家连续生的孩子都带不大,或者一直生女孩的人家,都来接旗杆。现在的人不太敢接旗杆了,因为以前接旗杆要几千块钱,现在接旗杆要上万块钱。如果灵验了,还要请苗王和寨上每家一到两个人吃酒,费用太大。吃酒那天,吃酒的人有的拿鸡蛋,有的做背扇。苗王负责通知,某天某时去某家吃酒。人们吃了饭就各自回家,不能对主人家说谢谢。不能谢,吃完就自己回家。要喝酒的自己在那里倒来喝,喝好了就自己回家,不能去和主人家道谢。大家都走完了,帮忙的人会去收拾。因为大家送了东西,对人家说谢谢。这样意思反了,对主人家也不好。

这些祭祀的物品没有固定的数量,但是酒要准备一至两斤,主要的是先用酒来祭竹神!把酒倒给竹神喝了,剩下的酒就给参与砍竹的人喝,每个人都要喝。因为酒是用来祭竹神的,喝了以后竹神会保佑大家。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要喝。现在的人不知道这个习俗,以前老一辈的人知道,祭祀时他们都会带着小孩来吃喝。有些小孩不乖,他家就会来要一杯酒,给自家的小孩喝,其它民族的人来要也会给。如果祭祀的物品拿少了,有人没有吃上喝上,就不好了。所以多拿点,这样每个人都能吃上。

砍旗杆有祭祀语,但是不能说出来。在祭祀的时候,我会在心里面默念。在整个过程当中,我反复默念祭旗杆的祭祀词是不一样的,因为在那里竹神,我们是要请竹神来祭杆。像这种能说的,我会说出来。

我们把旗杆送到跳场里面,在场中间竖立起来,祭祀的词就不一样了。祭祀词只能是传承下来的苗王才能知道,其他人不能听见。在下一任苗王上任的时候,祭祀词我是念给他听。我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,我会把这个祭词念给他听,但是在做事情的时候是不能说的。

护送旗杆的人有10多个,人数是固定。支撑旗杆的木头,一根木头一个人,三根木头三个人。每年寨子上有人想扛旗杆的都会来给我说。我会先问他家的媳妇有没有怀孕。没有怀孕的,我会让他扛,如果怀孕的,我就不能让他扛。旗杆收到,虽然自己不能接,至少可以帮忙扛旗杆,沾沾旗杆的喜气。扛旗杆是沾喜气,接旗杆需要花钱。接旗杆肯定要花钱。在没有人申请主动接旗杆的话,就由我自己来接。以前只走路,从赵家庄走过来,将近走40多分钟,都是一个人一个肩膀扛着过来的,不准换人。原来是把竹丫修好,一个人扛着就走了,不允许别人帮忙。不准人靠近旗杆。现在用车子拉。一个人装不上去,叫几个人帮着一起装上车。

自古以来,我们的老祖先就有火药枪。去砍竹子的时候和护送回来的时候。一边站六个人。这个火药枪是用来镇压魔鬼邪神的。如果有人要来破坏旗杆的话,看见有火药枪就不敢轻举妄动。护送队一直护送到寨上,直到把旗子挂到旗杆上。这时候要祭祀,祭祀完了以后要鸣枪放鞭炮。以前是放铁炮,铁炮放三响,然后12支火药枪接着开枪,用来镇压妖魔。然后让两个童男骑着马走在旗杆的前面,拿着枪的人要站成两排,护送到跳场中间将旗杆立起来。拿着枪的12个人以旗杆为中心围一圈,以防有人来破坏或者妖魔鬼怪接近。现在没有火药枪,就用礼炮代替。火枪被收缴了以后,我们没办法就取消了这个环节。

旗子护送到寨子上固定点来竖幡。都是在我们寨子的中间,刘云翠家。祖先竖幡的地点是固定的,就是我们现在跳场组的组长刘云翠家。幡都要放在他家,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。因为他家在寨子的中间,老祖先们说过他家的座向好,在牛头的位置。以后就一直都是放这里。

在竖幡的时候,对幡的布料和尺寸有要求。政府新做的尺寸要6尺6的。以前我们自己做的都是3尺3的宽幅。以前我们民族用麻来搓。搓好纺成线,再用线慢慢织成布,又要织成一条。以前织好的布是白色的,然后我们自己用染料染。染色去山上找木叶。木叶可以用来当红色染料。自己来染成红色,但是颜色就没有现在的旗幡鲜红。自古以来都是在山上找这种植物来染布的。染好了以后把字绣上去,绣“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”,绣好以后挂在旗杆上。一直都是这八个字。

现在这几个字已经固定了,以前的幡上绣牛角或者是镰刀、锄头、弓箭这类图案。“风调雨顺、国泰民安”这八个字,是我当上苗王之前的十六或十七届就有了。旗子上的这八个字是已经固定了的,以后不会再更改。

布的长、宽、大、小和形式都不会有改变。因为现在国家织的这个布,长度我们可以定,但是宽度我们就定不了。在织布机上做出来是多少就是多少,改不了的。但是长度我们必须要固定。现在长度是六尺六。

竖幡的时候有规矩。幡找别人做,之前都不说什么。等我拿到幡的时候,才会把咒语念在上面。以前,只要接了旗杆旗子也要一起拿走,然后再重新做一面旗子。以前是叫“幡”,现在叫“旗子”。旗子每年都不换,除非是烂了或者是不能用了才会换,或者是有人接旗子拿走了,才会重做。摘下来,我就会把旗子洗干净、晒干,把它保管好。都是放在苗王家保管。

拿旗子竖幡的时候,由我的老婆拿幡。必须是我老婆,其余的人不行。现在我母亲还在,由我老婆和我母亲一起缝。如果以后我母亲去世了,那就是她一个人,最多只能找我嫂子或者是弟媳来帮忙。必须要我的直系女性亲属才能缝这面旗。其它寨子上的人都不行。一般都是两个至三个,是固定的。只能是自己家里面的女性才可以。

竖幡的时候,没有祭祀。把幡竖好了,我过来祭祀。幡要竖好,才有祭祀,没竖好之前,是没有的。像吹唢呐的人,以及拿着火药枪的人,要全部在。可以先吹唢呐,但是拿枪的必须要我喊开枪,他们才能开。

竖完幡以后的祭祀要供品,对供品没有特殊的要求,只要普通的就行了。在立杆的时候,场地那边需要祭祀。我要先拿着香、蜡、纸、烛、酒去祭祀。说一句“请他们让一下,我们马上就要进来了。”是请土地山神让,先敬他们酒,拿东西给他们,他们才会听你的话,去另一边。我们进来,也好立杆。如果你不敬的话,冒然的进去就不好。进去的时候,必须要用糖果、糕点、烟酒这些来祭祀。祭了场地后,又回到旗杆这里,叫大家护送旗杆。先是我们寨子上的童男童女,吹芦笙和吹唢呐的在后面,扛旗杆的在前面,老年人也要穿着自己本民族的服装,跟着大家一起到场坝的。寨子上的小孩子和老年人都要去,其余的男人都在维持秩序,妇女就穿着民族服装跟着。相当于全寨的人都要护送过去。妇女们要比试一下看谁的衣服花纹好,谁的刺绣手艺好。妇女们穿上自己绣的衣服给别人看。

绣得好的人家,就会给自己的女儿穿上,大家比试。以前老祖先们去定亲的时候,就算看不见你人,只要看见你绣的花,就会知道你很漂亮也很能干。如果不漂亮的,看你绣的花就知道了。就像写字一样的,不能东倒西歪的。

旗杆护送到场地以后,还要进行立杆。到了场地以后,立杆有其要求。旗杆还没有到的时候,我就先祭祀,然后把位置选好,请土地山神回避一下,要用锄头挖10至20公分深的坑,挖好了以后把旗杆栽下去。立杆以后是要祭祀的,祭祀的程序和之前不一样。因为在场地里面祭祀,就要祭祀老祖先了,祭的内容不一样。我们要祭老祖先,老祖先们领了东西,请老祖先保佑跳场顺利。

祭祀过程也没有任何变化,一直都是这样的。以前一代传一代的传承下来,祭祀老祖先只能自己知道,其他人不能知道。要祭祀哪些老人自己心里面清楚,祭祀的时候就要提老人们的名字,请老人们出来,拿东西给他们,让他们保佑大家平平安安的。

立好了以后,先把鞭炮放了,再让12支火药枪一起开枪,然后再让两个童男骑马围绕着旗杆转三圈。圈数是规定的,不能多也不能少。方向有规定,是顺时针方向。以前就是说,童男骑马围跳场转三圈,邪神邪鬼都要避让。只要是童男在马上,邪神邪鬼都不敢靠近跳场。把邪恶的东西驱逐在外,这样可以保大家平安。马走了三圈后,童男童女吹着芦笙绕场三圈。都是本寨的,其它寨子的都不行。必须是我们本寨本民族的。童男童女转完三圈以后,各个地方来的人才可以开始转。必须是我们寨子里面的人先转,才行。寨子上所有的童男童女在跳场的时候,都必须要来。圈数是固定的,要转单数,不能转双数,如果转够了圈数,可以在旁边休息了,然后旗杆再移到下面去,再接着转,转一个单数就可以了。其它寨子同样是苗族支系的,可以来,但也是按照我们的规矩转圈。男生是吹芦笙,只要男生吹着芦笙转,面对的女孩就要跟着跳起来。都是固定的动作。

现在转场,都是按照以前的老规矩来进行。以前转场就是我们寨子的人,状态好的话一天能转三圈,状态不好就不行了。我们寨子的芦笙,吹的时候必要甩三次才走一步,别人吹不来我们这个调子,他们甩一下走一步。他们转完三圈了,我们连一圈都还没有完成。主要是这个调子,只有我们寨子的人会吹。其他人都吹不了这个调子。现在我们寨子吹的都还是这个调子,吹这个调子走得慢。在跳场过程中,如果这个男孩看上了对面跳舞的女孩,要相互认识,所以要慢慢甩、慢慢吹,这样两个人可以相互沟通。

跳场的时候旁边有一个舞台在表演,这个以前没有。只是后来跳广场舞的比较多,舞蹈都比较好看,乡政府觉得效果不错,就带动老年人们来参加了。像我们民族,这个跳场地,结了婚以后就不能在里面浪了,如果浪的话就要被抓去捆旗杆。自己结了婚,别家的小姑娘还是黄花闺女,就不能去打扰人家。这个就是对别人的不尊重,意思就是这样。像老年的妇女就唱山歌,吹箫筒,就不能去浪场了。以前男的吹一段箫筒,女的就唱一段山歌。

现在都由我来宣布跳场的开幕词。以前没有舞台,所以没有这一项。在旗杆那里祭祀完了,鞭炮和火枪放完,男童骑马转完,小孩子转完,寨上的人就可以上去转了,男生吹起萧筒女孩们就去找吹的好的男孩,吹的不好的,她们不去理会,就像刺绣一样,绣的不好,人也长不好,就像老辈人说的:“萧筒吹不好,找个媳妇都难”。

除了吹萧筒以外,在跳场的过程中,还有斗鸡和斗鸟。斗鸡斗鸟以前就有的,自古以来就有。

我们家还有玩鸟的习俗。男子汉都玩鸟,家家都有这个习惯。我们是自己组织斗鸡斗鸟,都是跳场组的人组织的,在跳场的周边有专门的场地。是我们寨子和外面寨子的比赛,一个寨子和一个寨子比,如果输了,第二年再来比输赢,和我们吹唢呐、吹萧筒一样,比一下谁的技术好,调子多。

跳场活动主要在白天,白天吹萧筒被姑娘看中后,晚上不管这个男生在哪里,只要听见吹的萧筒,姑娘就知道,然后去找他。晚上自发的活动也就唱歌和吹萧,实在不会唱的那种就一起坐着聊聊天。跳场一共是三天,最后一天叫撤场,第三天叫收场。以前交通不方便,三天都很热闹,大家一起做饭吃,然后一起跳,一直要跳到下午四点钟。这时候一打火枪,大家就知道要收场了。我们要提前,如果是四点半收场,到三点半我们要放三枪。如果跳圈跳到第五圈了就不跳了,如果跳圈跳了六圈就必须再跳一圈,再跳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时间。最后大家都跳的差不多了开始放火枪,然后把旗杆收回原地。寨上的执勤人员和表演人员一起吃饭,吃完饭后就自由活动,就不去场上跳了,有的去亲戚家聊天。

旗杆收完后,我还要回到跳场的地方,拿着香、蜡烛、钱纸把土地山神请回来,烧香烧钱纸再倒点酒给土地山神道个歉,就说这几天麻烦你们了,请你们喝点酒。

跳场结束过后,如果说谁要扛旗杆,我就要问他:“你的妻子怀孕了没有?”如果没有怀孕就可以扛旗杆,如果是怀孕的就不能扛。如果到初十了没人来给,我说谁要来扛旗杆,我就自己选人。跳完场后,他就把旗杆扛回他家,如果有人来事先给我说,这三天都由他一个人来扛旗杆。到收场的时候,我把旗子解下来,他就要把旗杆扛到家,还要看他睡的是哪一间房,这个旗杆和三个旗杆支撑架都要压在他的床上,保管好就行了,不要淋雨。

如果有人确定了要接这个旗杆,那么我砍旗杆的那天念的咒语就不同,念的意思就是要好好保佑接旗杆的这家人,人家诚心诚意的要接旗杆。他要接这个旗杆,需要什么我给他说,他就去准备。东西是我来指定,指定的东西是固定的物品。接旗杆的人每年都有不同,他们准备的东西相同。他要准备酒、糖、水果,香、蜡烛、钱纸等,我就对旗杆说你的干儿子已经买东西给你了。接旗杆的这家人,要做好饭菜,请全寨人和玩场的人吃饭。除了这些,就不承担什么了。以前这些几千快就可以弄完,现在要几万块钱。因为玩场的人太多了,很难请大家吃饭。

我们的祖辈跳场,自古以来都是苗王来组织跳场。原来我们寨上有十多家人,三个寨子(关口、中寨、河坎)四十多家人。这里就是河坎,三个寨子四十多家人,要把这个场扶持起来。过去,一个生产队拿出七八百斤谷子,看这几天要吃多少米,剩下的就拿去卖,卖的钱就拿来买点油和菜来招待玩场的人。

这个跳场就是三天的时间,现在还是三天时间。以前是我们这儿三年,白云区三年。我们是七年两头玩,意思是他们那儿玩三年,我们这儿玩三年,第七年又在我们这儿玩。后来我们石头寨的有个老姑太,嫁到高寨去,嫁去的时候,姑太不肯去,她说我才不去那么远。因为以前交通不方便都是靠走路,她说:“去到那些地方,我死了都没人去看我。”老太公说:“不怕,你去那边我拿跳场给你放,我们这七年两头跳,以后到七年的时候,我们又转到你那边跳场。时间也不算长,七年去你那里玩一场。”这个姑妈场就是这样拿到高寨去的。但是拿到高寨去,他们说办不起这个场,办不起,就没办了。那边送不起,我们就说算了,拿回来我们这边继续办。这是以前的事了。

后来政府就说,你们这个活动很热闹,干脆就年年都举行,如果是你们举行三年歇三年,那外国人和外地人就很少知道。我们说,要年年玩的话玩不起,没有这经费。政府说你们算算每年要花多少钱,政府帮你们。

我们年年玩,是从我上任的第二年开始的。1999年,这个跳场除了政府给我们经费补助以外,跳场习俗和仪式上面我们也不敢改变,我们只按照我们的习俗做。我们都按照传统习俗做,其它的一直都没变过。

我现在也是50多岁了,选了传承人。这个人基本上是下一代苗王的人选,都还不确定。我选择苗王继承人,大概是从我刚上任,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看中了。按照我们祖上的规矩,我们选择苗王有程序。要从小时候就开始观察他的为人,要老实,出门不乱来。这种人学到东西之后不会乱用。别人打他骂他都躲开,要有这种品德的人才行。

开始选择传承人的时候,每个寨子挑几个小孩子,但我不会告诉孩子的家里人,我自己心里面看中就行了,然后悄悄的观察他们的品行。我现在带有3个,最终选中一个。现在还不成熟,还不宣布,还要等几年。现在一到正月就叫他们来,我教他们怎么做。除了教跳场的技艺外,还教结婚礼俗、丧葬仪式等。各种技艺都要学。最后谁做得比较好,我就选谁继承苗王。他们都会了,只是还不能完全独立地完成,怎么主持跳场还没有教他们。要到我自己身体不行了,我就会叫他直接上任。上任之后,马上教他,因为他前面已经打好了基础,所以在这个基本上都能学会。

我最满意这个叫刘天华的,他和我是叔侄关系,他是我兄弟的儿子。苗王之间的传承是家族里面的传承,不完全是父子传承,也不是拜师。选择苗王继承人的标准就是看他心术正不正。要心术正。这两三年我都在观察他,如果听说他喝酒打架什么的事,那我就可以把教给他的全部收回来。

石头寨的跳场,在我们贵阳市也算是比较大的活动了,那也有其它部门来我们这儿做过相关的调查。前年美国来了两个人,也是苗族。我还招呼他们到我家吃饭。有贵大的刘锋博士(注:贵州大学人文学院教授、人类学博士)带着学生一起来,在我们寨子上跑了半个月。他们来主要是了解我们民族的风俗。

我现在除了苗王的身份外,还是乌当区苗协会副会长。也有其他机关、个人,对我们跳场有支持或者帮助。我们区镇村都大力的支持。还有当地的这些小企业的老板,我们每年都送邀请函给他们。发邀请函的意思就像是邻居办酒,你送点彩礼,三千也好两千也好,三百五百也好,大家就这样互相帮忙,活动也就越来越热闹。

担任苗王,肯定会为这个牺牲很多,比如时间、精力。家里人是支持我的。家里几兄弟,我的父亲就传(苗王)给我。我大哥没得,二哥也没得,其他几兄弟也没得。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。他们都尊重长辈的意思,传给谁就是谁。家族里面都支持。我自己家的人就更支持我了。有时候半夜三更,谁家只要有事叫到,也要起来去看看。去了,至少坐一两个小时才回来。有时候白天干农活,别人家有事叫到,也要丢下农活过去,我妻子也没有抱怨,孩子也都知道。既然当上了苗王,就要为大家服务。

我们管理跳场特别严格。我们石头寨跳场,自古以来都是童男童女来转(围着旗杆转),不允许结过婚的人来转,一旦发现了,不管外寨本寨,都要抓起来绑在旗杆上教训他。绑在旗杆上要三天,如果说有亲戚来担保,可以放人。但是如果出了什么问题,我们就找担保人,所以没人敢出面担保。

跳场有规矩,喝酒闹事,结了婚的,拿起芦笙在里面转的,被发现后,后果自负。寨上的人也不能随便打人家外面的人。就算你在外面和别人有什么仇恨,别人来到你这(跳场),也不能打人家。如果被抓到,也是后果自负。如果说没有这些规章制度,跳场就会出现混乱,这是不允许的。

如果说跳场的人弄丢了什么东西,都不会私自捡走,都会放在旗杆那里。谁弄丢东西,都会自己到旗杆那里去找。

 

传承谱系

在石头寨苗族村寨中,各种活动历来都是由苗王亲自负责并主持进行。尤其在二月跳场活动中苗王必须亲力亲为,负责整个活动的指导以及安排。苗王的传承多以父传子,师父传徒弟的形式,一般都在一个家族中传承,因没有本民族文字,技艺都是口传身教。

石头寨第一代苗王:芦德郎(音译)。因为无文字记载,四十代以前的各代苗王无考。

第四十一代苗王:路播陆沙(男,苗族,1810年4月-1868年)
第四十二代苗王:路播月扶(男,苗族,1833年7月-1890年)
第四十三代苗王:路播月利(男,苗族,1855年12月-1910年)
第四十四代苗王:路播柔昧(男,苗族,1876年1月-1946年)
第四十五代苗王:路播昧彩(男,苗族,1898年8月-1962年)
第四十六代苗王:刘克文(男,苗族,1918年11月-1979年)
第四十七代苗:王刘芝良(男,苗族,1940年3月-2012年)
第四十八代苗王:刘朝发(男,苗族,1964年1月生)

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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